无广告小说裴溟裴澈 望舒Ly在线阅读 望舒Ly小说大结局无弹窗

樟木棺里,装着父皇怒睁的头颅,和母妃散乱的云鬓。我的好皇叔,

用这口棺材换了他的龙椅,又谄笑着将我献给敌国太子为妾。“景阳公主温婉柔顺,

愿献于殿下侍奉起居。”大婚夜,裴溟捏着我的下巴冷笑:“你母妃死前,也这般楚楚可怜?

”我垂泪恭顺:“雷霆雨露,俱是君恩。妾…感激涕零。”他永远不会知道,

我温婉皮囊下淬着多少恨毒。当他被废黜囚禁。我抚过冰冷囚栏,笑得温柔:“殿下,

那口樟木棺与你甚是般配。”“本宫便是那口棺,要葬你,为我父母血祭!金銮殿上,

一片死寂。龙涎香的馥郁早已被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彻底压垮。

那味道的来源——殿中央一口粗糙的、未上漆的樟木棺。新帝温赫瘫坐在宽大的龙椅里。

大胤使臣如秃鹫般立在殿中,嘴角噙着一丝倨傲残忍的满意。他猛地一挥手,两名胤兵上前,

「哐当」一声掀开了沉重的棺盖!「呕——!」

压抑不住的呕吐声和惊骇的抽气瞬间打破了死寂。我站在丹墀之下,属于前朝公主的位置,

如今是烙铁般的屈辱。棺中有些空荡,唯有两颗头颅并排而列,冲击着所有人的视线。左边,

是我的父皇!萧国皇帝温晟!曾经威严的面孔沾满血污泥泞,须发凌乱纠结,

一双眼睛怒目圆睁,瞳孔里凝固着滔天的愤怒与不甘,直刺苍穹!右边,是我的生母!

懿妃娘娘!记忆中倾国倾城、温柔慈爱的容颜,此刻一片死灰。「父…皇…母…妃…」

无声的嘶喊在我喉间翻滚,带来撕裂般的剧痛。世界瞬间褪色,只剩下那两颗至亲的头颅,

在眼前无限放大。我身体晃了晃,几度将要倒下却凭着一股从地狱深处升起的恨意,

死死钉在原地,牙关紧咬,将下唇咬得鲜血淋漓。「逆贼温晟及其宠妃首级在此!」

大胤使臣的声音如同丧钟,响彻死寂的大殿,「大胤天威,顺昌逆亡!温赫!汝之诚意,

莫非只有这片刻的静默?!」温赫像被鞭子抽中,猛地一哆嗦,几乎从龙椅上滚下来。

声音带着哭腔和极致的谄媚:「上…上国息怒!小王…小王愿献上黄金百万两!明珠十斛!

蜀锦万匹!只求…只求上国宽宥!」他像是用尽了力气,眼巴巴望着使臣。使臣冷哼一声,

眼皮都未抬:「区区黄白之物,焉能赎其罪万一?」温赫脸色更白,冷汗浸透了里衣。

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,声音抖得更厉害:「那…那小王再献上…江北三州十六城!

永…永归上国版图!岁岁纳贡!求上国…开恩!」割让祖宗疆土,他痛如剜肉,

却更畏眼前屠刀。使臣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讥诮,依旧不语,

目光却如同打量待价而沽的货物,缓缓移向了殿下那个单薄的身影。

温赫顺着使臣的目光看去,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,他猛地直起身,指向温毓徽,

声音因为急切和谄媚而尖利刺耳令人作呕:「小王…小王尚有一宝!乃先帝嫡血景阳公主!

姿容绝世,性情温婉柔顺!愿献于太子殿下驾前,侍奉起居,以结秦晋之好!

万望上国…笑纳!万望太子殿下…笑纳!」「献」、「侍奉起居」、「笑纳」

……每一个字都像沾着毒的匕首,狠狠捅进我早已破碎的心,

也将温赫最后一点帝王尊严踩入泥泞。「陛下!不可啊!公主乃…」一名白发老臣目眦欲裂,

扑出班列,话未说完,已是一口鲜血喷出,踉跄倒地。温赫看都未看,只死死盯着使臣,

脸上是混合着恐惧与讨好、令人作呕的卑微笑容。我站在殿中,

承受着四面八方或同情、或鄙夷、或麻木的目光。父母的头颅在箱中无声控诉,

皇叔的嘴脸在御座上丑态毕现。极致的冰冷恨意,如同汹涌的暗流,

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痛苦和屈辱。我死死咬着唇,任凭血腥味在口中蔓延。

她发誓必将血债血偿。半年后红烛高烧,映得承恩殿内一片流金暖色,

却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、来自陌生宫殿的冰冷。脚步声停在婚床前,沉稳,

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踉跄。冰冷的金属触感猝不及防地挑起了盖头的边缘。视线豁然开朗,

烛光有些刺目。裴溟就站在面前,没有半分新婚的暖意,只有浓重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审视。

他手中用来挑开盖头的,赫然是那柄浸透温氏皇族鲜血的佩剑。他的目光,

如同带着倒刺的钩锁,死死钉在我的脸上。俯身凑近,浓烈的酒气裹挟着冰冷的话语,

毒蛇信子般舔舐过她的耳膜:「孤倒不知,亡国的公主,还能生得这般…楚楚动人。」

他刻意顿了顿,眼底的探究与恶意毫不掩饰。「他粗糙的指腹带着薄茧,

猛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,力道之大让她被迫仰起头,迎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,

「你母妃死前,也这般楚楚可怜?嗯?」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我早已破碎的心上。

灰败惊恐的面容、父皇怒睁的双目、那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臭血腥味…瞬间冲破记忆的闸门,

汹涌而来,几乎要将我淹没。我感到自己下唇被咬破,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在口中弥漫。

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尖锐的痛楚带来一丝奇异的清明。不能怒,不能恨,不能露一丝破绽!

眼睫剧烈地颤抖着,再抬起时,那双酷似懿妃的眼中已蓄满了晶莹的泪水,如同破碎的琉璃,

在烛光下摇摇欲坠。没有丝毫挣扎,只是顺从地承受着这份屈辱,

甚至努力地、艰难地向上弯起唇角,试图挤出一个温顺的笑容。泪水终于滑落,

滚过苍白的脸颊,滴落在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上,带着微凉的湿意。「殿…殿下说笑了…」

我的声音细若蚊蚋,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恰到好处的哽咽,断断续续,

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话语,「雷霆…雨露,俱是…君恩。」我艰难地吸了口气,

仿佛在极力压制巨大的悲恸和恐惧,眼睫低垂,不敢再看他的眼睛,声音轻得像一缕叹息,

却清晰地送入他耳中,「妾…感激涕零。」每一个字,都裹着最柔软的顺从,却像冰冷的针,

扎在裴溟的神经上。他预想过我的恐惧、我的愤怒、我的绝望,甚至我的谄媚,

却独独没料到这极致卑微、极致「感恩」的姿态!他脸上的玩味瞬间凝固,

被一种更深的、难以言喻的厌烦取代。捏着我下巴的手指猛地收紧又松开,

仿佛甩开什么脏东西。他直起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我,眼底最后一丝兴味也消失殆尽,

只剩下冰冷的漠然。「哼。」一声冰冷的嗤笑从他喉间溢出。再无多言,他猛地一甩袖,

转身大步离去。厚重的殿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,发出沉闷的巨响。承恩殿内,只剩下我一人。

红烛依旧高燃,跳跃的火苗将我的影子长长地投在光洁冰冷的地面上。

脸上温顺的、带着泪痕的笑容如同碎裂的面具,片片剥落。泪水瞬间收干,

那双眼睛里的怯懦和悲伤褪去,只剩下冰冷恨意。我缓缓抬起手,

用指尖拭去脸颊上残留的湿痕——那里有我的泪,也有他手指留下的、带着酒气的触感。

动作缓慢而冰冷,带着一种刻骨的厌恶。指尖停留在下巴被捏痛的地方,轻轻按了按。

我站起身,沉重的翟衣发出细微的摩擦声。走到梳妆台前,

巨大的铜镜映出一张苍白却绝美的脸。凤冠歪斜,珠钗微乱,几缕乌发散落颊边,

更添几分脆弱。我对着镜中的自己,无声地翕动嘴唇,

吐出几个无声的字眼:「我要你们血债血偿。」烛火「噼啪」爆出一个灯花,

映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、冰冷刺骨的锋芒。晨光熹微,我早已梳洗完毕,

换上了一身符合良娣身份的、质地尚可却颜色素淡的宫装。

昨夜那身华丽到刺目的翟衣和沉重的凤冠被整齐地叠放在一旁,如同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戏服。

一个面皮白净的内侍垂着眼进来,声音平淡无波:「良娣,请随奴婢前往长乐宫正殿,

拜见太子妃娘娘。」「有劳公公。」我的声音轻柔温顺,带着初来乍到的怯意,微微垂首,

姿态谦卑地跟在内侍身后。长乐宫正殿,太子妃上官韵端坐于主位之上,身着正红色宫装,

云鬓高挽,金钗步摇,端庄华贵。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,

眼神却像最精密的尺子,一寸寸地丈量我,

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、对下位者的怜悯——或者说,

是对一件新奇玩物的宽容。我在殿中站定,依着嬷嬷提前教导的礼仪,深深下拜,

额头几乎触到冰凉的地砖:「妾身温氏,拜见太子妃娘娘,娘娘万福金安。」声音不大,

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恭敬,姿态放得极低。「起来吧。」上官韵的声音温和,

却自带一股疏离的威仪,「抬起头来,让本宫瞧瞧。」我依言抬头,依旧微微垂着眼睫,

不敢直视。「果然是个标致的人儿。」上官韵语气平淡,听不出多少真心夸赞,

「既入了东宫,便是我大胤之妇,殿下的良娣,往后要谨守本分,安分守己,用心侍奉殿下。

莫要再念着前尘往事,徒惹是非。」话语是训导,更是敲打。「是,

妾身谨记太子妃娘娘教诲,定当恪守本分,安分守己,不敢有违。」我的声音依旧轻柔温顺,

每一个字都透着小心的恭谨。拜见结束,我被引至东宫西北角一处僻静的小院——听竹轩。

院子不大,倒也清幽,几竿翠竹倚着白墙,在风中发出细微的沙沙声。我深居简出,

除了每日雷打不动地晨昏定省,几乎足不出户。

起初还常有其他侧妃来听竹轩讥笑这位被献来的玩物,可无论怎么诋毁嘲讽,

我始终卑躬的低着头显得木讷而愚钝。过些日子侧妃们也觉得索然无味,

这听竹轩当真是与世隔绝了。上官韵赏赐下来的华美衣料和精巧首饰,我都诚惶诚恐地收下,

千恩万谢,但真穿戴起来时,却总显得配色古怪或搭配不当,

透着一股子亡国公主强撑门面却力不从心的窘迫和俗气。我的「愚钝」

很快在一次赏花宴上展露无遗。那日上官韵在后花园设宴,邀了几位侧妃赏菊。

园中金菊怒放,争奇斗艳。我被安排在角落,安静得像一抹影子。席间,

一位颇得裴溟宠爱的赵侧妃正兴致勃勃地讲着京中趣闻,我似乎听得入神,伸手去端茶盏时,

不知怎地手腕一抖,「啪」一声脆响,

整盏滚烫的茶水尽数泼在了赵侧妃簇新的、价值不菲的织金马面裙上!「啊!」

赵侧妃惊呼跳起,看着裙摆上迅速蔓延开的深色茶渍,又惊又怒。

「你这贱婢平日一股小家子气就罢了,丧家之犬竟敢谋害本宫?」我吓得魂飞魄散,

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连嘴唇都在哆嗦。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从座位上下来,「噗通」

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,身体抖如秋风中的落叶,声音带着哭腔,

语无伦次:「娘娘恕罪!娘娘恕罪!妾身…妾身不是故意的!妾身该死!求娘娘饶命!」

一边哭求,一边竟要以头抢地。「够了!」上官韵蹙眉出声,带着一丝被打扰雅兴的不悦。

她瞥了一眼哭得梨花带雨、狼狈不堪的我,又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赵侧妃,心中那点对「贡品」

的轻视更甚。她摆摆手,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大度:「罢了罢了,温良娣初来乍到,

没见过这等场面,一时失手也是有的。赵妹妹莫要与她计较,一条裙子而已,

本宫那里还有几匹上好的云锦,回头让人给你送去。快起来吧,哭哭啼啼成何体统。」

最后一句是对着我说的,带着明显的不耐烦。赵侧妃强压怒火,

狠狠剜了地上瑟瑟发抖的我一眼,冷哼一声坐下。我被侍女颤巍巍地扶起来,依旧抽噎不止,

头垂得低低的,不敢再看任何人。此事像一阵风,迅速传遍了东宫上下。「胆小如鼠」

、「愚钝不堪」、「上不得台面」成了温毓徽身上撕不掉的标签。裴溟自然也听到了风声。

一次在通往书房的回廊上,他远远看见我带着一个侍女走来。几乎是看到他身影的瞬间,

温毓徽就像受惊的兔子,立刻拉着侍女避让到路旁最边缘,深深垂首,身体紧绷,

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墙缝里,连他一片衣角都不敢多看一眼。裴溟脚步未停,

目光冷淡地从她身上扫过,如同看路边的尘埃。心中那点因洞房夜她反常「感恩」

而起的、微乎其微的怪异感,在她日复一日活灵活现的「愚钝」、「怯懦」和「上不得台面」

的表演下,早已烟消云散,只剩下更深的、毫不掩饰的轻蔑。

一个连恨意都不敢流露、只知卑微求存的亡国公主,

一个被自己皇叔像垃圾一样甩出来的贡品,连做他裴溟玩物的资格都勉强。

她只配是他赫赫战功和东宫权势上一颗最黯淡、最无趣的点缀。

直到那压迫感十足的脚步声远去消失,我才缓缓直起身。脸上哪里还有半分惊惧?

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。抚平袖口一丝不存在的褶皱,继续朝着听竹轩走去,步履平稳,

背影单薄却挺直。我知道,我快要成功了。听竹轩内,檀香袅袅。我跪坐在小佛堂的蒲团上,

面前是一尊小巧的白玉观音像。双目微阖,手中捻着一串光滑的紫檀念珠,嘴唇无声地翕动,

仿佛在虔诚诵经。只有跪在我身后不远处、垂首侍立的贴身侍女锦书知道,

这宁静的表象下涌动着什么。锦书是当年我被送往大胤途中,旧部安**来的唯一心腹。

「吱呀——」一声极轻微的窗响。锦书眼皮都没抬一下,依旧保持着恭敬的姿态。

捻动念珠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,随即又恢复了规律的拨动。

一只骨节分明、带着薄茧的手,如同鬼魅般从微微开启的窗缝中探入。

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。一枚指甲盖大小、裹着黑色蜡丸的小石子,

精准地、悄无声息地落入了温毓徽宽大袖袍的暗袋之中。那只手随即消失,窗棂复归原位,

仿佛从未开启过。整个过程在呼吸之间完成,快得连风都未曾惊动。诵经声依旧低柔。

约莫一炷香后,我才缓缓睁开眼,脸上带着一丝「祈福」后的疲惫与安宁。站起身,

对锦书轻声吩咐:「有些乏了,扶我去内间歇息片刻。」「是,公主。」锦书上前,

小心地搀扶着她离开佛堂。内室的门被轻轻关上,我快步走到书案前,

从袖袋中取出那枚蜡丸,指尖用力一捏,蜡壳破裂,露出一张卷的极细薄如蝉翼的字条。

「容嫔被皇后一党毒害」片刻间,字迹就随风消逝。我需要一把刀,一把足够锋利的刀。

一月后正是中秋佳节,一片祥和之景,望着天上那日渐饱满的圆月,我轻叹一口气,

此生再不能有此团圆之象了。胤帝在宫中设家宴,太子的妃嫔们自当随太子进宫,

我知道我必须抓紧这次机会。我昔日懦弱的表现让众人不知不觉渐渐将我遗忘,

当初想要以我为乐嘲讽萧国的恶趣味也逐渐被她的顺从所消磨。

哪怕我的离席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。御花园深处,芙蓉开得荼蘼,堆砌着虚假的繁华。

我独自徘徊在僻静的九曲桥畔。倚着冰凉的汉白玉栏杆,目光落在水中破碎的倒影上,

声音不高,却足够清晰,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、恰到好处的空灵与幽怨,

在寂静的水面漾开:「林花谢了春红,太匆匆。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……」「胭脂泪,

相留醉,几时重?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……」李煜的《相见欢》。亡国之音,字字泣血。

我吟得很慢,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中艰难挤出,又带着一种奇异的、引人探究的破碎感。

最后一个「东」字余韵未散,身后月洞门外,传来一声极轻的、倒吸冷气的声音,

以及骤然停下的脚步声。我没有回头。眼角的余光只捕捉到一片月白色的袍角,

在雕花的门洞边沿一闪,便定住了。那身影被暮色勾勒,

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和一丝未经世事的书卷气。他显然被这不合时宜的哀音攫住了心神,

屏息凝听,不敢惊扰。我微微侧身,对着满地残红,发出一声极轻、极怅惘的叹息。然后,

像是才惊觉有人,倏然抬首,朝着月洞门的方向「慌乱」地瞥了一眼。那一眼,

带着惊鹿般的惶惑,又迅速垂下,只留下一个仓促转身欲走的侧影。

素白的衣裙在暮色晚风中拂过栏杆,清冷如水中初绽的孤莲,转瞬便要没入更深的庭院。

「姑……姑娘留步!」一个清朗又带着急切的声音终于响起,穿透了暮色。

那月白的身影忍不住向前一步,跨过了月洞门,却又碍于礼数,停在几步开外。

我故意将脚步顿住,却没有回头。肩膀维持着那恰到好处的、微微瑟缩的姿态。

「方才那词……」裴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纯粹的欣赏,「意境深幽,

令人……令人神伤。不知姑娘……是哪家闺秀?缘何在此独自伤怀?」晚风拂过,

吹动素白的裙裾和鬓边几缕散落的发丝。我依旧背对着他,沉默了片刻。然后,

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,仿佛一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哽在喉头,没有回答。

只留下裴澈独自伫立在暮色渐浓的芍药丛边,望着我消失的方向,久久未动。

那惊鸿一瞥的素白侧影和哀婉词句,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,激起的涟漪久久不能平息。

暗处闪出一个人影「公主殿下下一步棋怎么走?」「盯紧裴澈,所有行程向我汇报。」

机会在立冬的一个午后悄然降临。裴澈来太子府藏书阁取一本早已束之高阁的失传之书,

裴澈最是爱书,人尽皆知。我抱着几卷沉重的书册,脚步「笨拙」地在高耸的书架间穿行。

裴澈席地而坐,背靠着冰冷的书架,膝上摊开一本厚厚的、页面泛黄的书籍。

他看得极为专注,眉头紧锁。我的脚步放得更轻。像是被书架绊了一下,身体一个趔趄,

怀中几卷书册「哗啦」一声散落在地,其中一卷正好滚到了裴澈脚边。

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沉浸书中的裴澈。他猛地抬起头,眼神带着受惊的警惕和被打扰的不悦。

但当看清是我,看到我正手忙脚乱地蹲在地上捡拾散落的书卷时,

他眼中的不悦瞬间被巨大的惊喜替换其中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、残留的悸动。

转瞬又是一丝疑惑「姑娘为何在此?你是太子宫中的人?不对,太子宫中的人我都见过,

想必你也是来这藏书阁借阅的吧,太子藏书可谓壮观啊。」还未等我解释,

裴澈便自问自答解释了,果然足够单纯,才方便掌握。望着滚落一地的书卷,裴澈愣了愣。

「我……我来帮你。」他合上膝上的书,站起身,动作略显僵硬地弯下腰,

帮温毓徽捡起脚边那卷书。就在他弯腰的刹那,

我的目光极其自然地、如同被吸引般落在了地上的那本《西域异闻录》上。伸出去捡书的手,

「不经意」地书页间快速而隐蔽地拨动了一下。

页描画着一种古怪的植物图案——扭曲的藤蔓上结着几颗暗红色的、如同凝固血珠般的果实。

图案旁边,还有一行极其细小的、几乎难以辨认的注解:「血鸠藤实,生于极西苦寒之地,

其汁液无色无味,入体则蚀骨,久积成毒,状似肺痨,咳血而亡。」空气仿佛凝固了。

我佯装是被那诡异的图案吓到,捡书的手猛地一缩,发出一声惊呼。

裴澈也被我的反应惊住了。他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张书签,

当看清那行细小的注解时,他的瞳孔骤然收缩!「咳血而亡……状似肺痨……」

他喃喃地重复着那几个字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。

一个尘封多年、被他刻意遗忘的、属于他童年最黑暗时刻的记忆碎片,

被这行字猛地撕裂开来。血淋淋地呈现在眼前——母妃云嫔缠绵病榻时那撕心裂肺的咳嗽,

那咳出的、带着暗红血丝的浓痰,太医们束手无策时摇着头说出的「痨症难医」

……以及最终,母妃枯槁苍白、死不瞑目的面容!难道……难道母妃的死……不是痨症?!

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灭顶的猜测瞬间攫住了他!裴澈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,

颓然地跌坐回冰冷的地板上。那株描绘着血鸠藤实的图案,那行刺目的注解,

像无数根烧红的钢针,狠狠扎进他的脑海,反复刺穿着那个他从未敢深想的念头。

不是痨症……是毒!是有人……用这种来自西域、无色无味、伪装成痨症的奇毒,

害死了他的母妃!是谁?!究竟是谁?!「公主不怕裴澈怀疑?」锦书问道「他自是会怀疑,

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,我们静观其变就好了。」我嘴角微微上扬。

裴澈开始了疯狂的、近乎自毁的调查。他不再满足于藏书阁的故纸堆。

他利用自己皇子的身份,甚至不惜动用母妃生前留下的、为数不多的人脉,

将触角伸向了太医院尘封多年的脉案记录,伸向了内务府管理西域贡品的秘档,

了那些早已被打发去皇陵守墓的、当年曾在静思苑侍奉过的老宫人……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,

被他用仇恨的丝线一点点串联。

他在太医院一份被刻意压在最底层、字迹潦草模糊的脉案草稿上,看到了「咳血带黑丝,

脉象虚浮而滞涩,异于常痨」的记载,落款日期正是母妃病情急剧恶化的前夕。

他在内务府一份十年前的西域贡品清单的夹页里,

发现了一条被朱砂划掉后又用墨汁覆盖的模糊记录——「西狄贡品,血鸠藤实三匣,

入……坤宁宫私库」。坤宁宫!皇后的居所!

他辗转找到一位当年在静思苑负责洒扫、后被「恩典」放出宫养老的老嬷嬷。几经威逼利诱,

那个风烛残年的老妇才在恐惧和愧疚中吐露了一个尘封的秘密:「娘娘……娘娘病重前,

的蜜膏……云嫔娘娘感念皇后恩典……用了小半个月……后来……后来咳得就更厉害了……」

老嬷嬷浑浊的眼中满是恐惧,

「老奴……老奴当时就觉得那蜜膏味道怪……有股子……说不出的甜腥气……」所有的碎片,

都指向了那个高高在上、母仪天下、永远带着端庄温和笑容的女人——当朝皇后,

裴溟的生母!为了剪除潜在的威胁,为了给亲生儿子扫清障碍,她用如此阴毒的手段,

伪装成痨症,活活毒杀了那个性情温婉、与世无争的云嫔!裴澈骂自己为何这般痴傻,

这么多年没有怀疑过一丝一毫,竟然相信了皇后和太子的伪善,眼中流下悔恨的泪水。

他要皇后以及整个东宫为母妃陪葬!一个月后,北境战事依旧胶着,

坏消息如同阴云笼罩着胤都。国库空虚的窘迫和前线不断增加的伤亡数字,

让皇帝的脾气越发暴躁。朝堂之上,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
一份关于南方水灾急需赈灾钱粮的奏报,再次触动了皇帝紧绷的神经。他阴沉着脸,

将奏章重重摔在御案上。「太子!」皇帝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,「这赈灾章程,拖沓至此!

还有北境!粮草转运延误,军械补给不足,以致前线将士死伤枕藉!你身为储君,监国理政,

这就是你办的事?!嗯?!」最后一声质问,如同惊雷在殿中炸响。裴溟脸色瞬间铁青。

他下颌线绷紧,依旧强装镇定,出列躬身:「父皇息怒。南方水患,户部已在加紧筹措,

只是国库…」「只是?只是什么?!」皇帝厉声打断,猛地站起身,指着裴溟,

「筹措不力便是失职!北境主将是你力荐!如今损兵折将,丢城失地!你一句『加紧筹措』,

一句『只是』,就能推卸责任吗?朕看你就是识人不明,御下不严!」「父皇!」

裴溟猛地抬头,眼中闪过一丝屈辱和不服,「儿臣…」「够了!」皇帝根本不想听他辩解,

一挥手,疲惫中带着浓浓的失望和厌烦,「退下!朕不想听你解释!

此事由内阁与户部、兵部再议!退朝!」说罢,拂袖转身,径直从御座后的屏风离开了。

裴溟僵立在原地,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、或同情、或嘲讽、或幸灾乐祸的目光。

消息如同长了翅膀,瞬间飞入东宫。长乐宫内,上官韵手中的茶盏「啪」地掉在地上,

摔得粉碎。她脸色微变,霍然起身:「当真?陛下…陛下在朝会上当众斥责殿下了?」

「千真万确,娘娘!」报信的心腹太监声音急促,「陛下言辞极为严厉,斥责殿下识人不明,

御下不严,还…还摔了奏章!」整个东宫,气氛陡然紧张起来,人心浮动。唯有听竹轩,

依旧一片「死寂」。我「病」了。自前两日「偶感风寒」,便闭门谢客,

连每日的晨昏定省都告了假。院门紧闭,里面静悄悄的。此刻,听竹轩内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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